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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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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都不餓,沒食欲,隨便吃了幾筷子。晏望霄是從不洗碗擦桌的,梁松影把餐桌收拾幹凈,在客廳坐了一會兒,起身問:“還看電視嗎?”

晏望霄搖頭。

梁松影去關了電視電源,說:“睡覺了。”

他照舊把房間門反鎖,燈光大熾。盤腿坐在床上發呆,盯著前面虛空的某一個點,不知想些什麽。聽到有人敲門,他起來去開門。晏望霄抱著個枕頭,“我過來和你一起睡,可以嗎?”

“我這兒燈太亮,你會睡不著。”

“我知道,我會睡得著的。”

梁松影把他讓進來。

晏望霄看見他去把房門反鎖,才想到,原來梁松影不是防他才鎖門。他坐在床上,看著梁松影去把燈熄了一盞,又把剩下的一盞燈光亮度調到最低。他鉆進被褥,說:“睡吧。”

晏望霄把枕頭擺好,躺下。

他側著頭,看著梁松影的側臉。說實話,梁松影不是他見過最帥最好看的男人,他的五官並非西方立體式的高鼻深目,但是又說不出的好看,線條溫和,不動時溫文爾雅,活潑時神采飛揚,整個人會發光一樣。

他對梁松影的感覺很矛盾。有時覺得還愛他,就算離得再遠,幾天不見,他還是會回來,知道梁松影還在家裏等他,他就覺得安心。有時厭惡,厭惡跟別的男人不幹不凈,好像渾身仍散發腥臭,他心底哽著一股怒氣,無從發洩。

今晚的事讓他意識到,梁松影愛他,但已經心灰意冷。至於心灰意冷到什麽程度,他不清楚。再這樣下去,他直覺到後果會很嚴重,心底茫然。

梁松影閉著眼,仰躺著,忽然感到身上多了一只手,把他往一個胸膛靠了靠。晏望霄把腦袋埋進他肩窩裏,安眠藥藥效漸漸發作。

第二天,晏望霄早起做了早餐,結果到房間看了幾次,梁松影還在睡。直到十一點半,晏望霄不得不去把他叫醒,撤掉早餐換午飯。

梁松影洗漱好,換了一身整潔幹凈的衣服,頭發梳得一絲不茍。他坐在飯桌旁,等晏望霄把菜上完開飯。

晏望霄當然不是去買菜回來烹煮,而是叫酒店送了熟食,在微波爐裏再叮熱。他把最後一碟菜端上來,“這是最後一道菜,夠吃嗎?”

梁松影朝他笑,“你餵豬也不用這麽多。”

他情緒不高,即使睡了那麽久,神情仍有笑容掩飾不住的疲倦,眼底下有一層很明顯的水腫眼袋。飯後,梁松影又上床午睡了一個小時,醒來後晏望霄留了張紙條說去趕通告。梁松影把紙條收進一個抽屜裏,獨自去啟星錄歌。

陳醒在錄音室外等他。

這一個下午,整個錄音室愁雲慘淡。一遍一遍重來,要麽是忘了詞,要麽唱錯調,要麽走音。以往是監制勸梁松影不要太苛求完美,已經夠好,現在是監制一再嚴厲要求梁松影再唱好一點,臉色逐漸陰沈。魏監制和梁松影也算熟,實在聽不下去,擺擺手,“怎麽搞的,先休息半小時再來。”

魏監制走後,人人都去休息,梁松影站在錄音設備旁戴耳機聽回放。

幾遍後,他放下,呆呆站在那兒。

陳醒擔憂地看著梁松影,叫了他一聲。他曾以為追求完美的梁松影唱歌走調已經是最糟糕的事,沒想到,更糟糕的是梁松影失去了自信心,感情沒辦法投入。

梁松影臉色極差,默默無語,失魂落魄地走出錄音室。

半小時之後,一班人在錄音室等梁松影,等了十分鐘,魏監制發脾氣,讓人到處去找。陳醒急得給梁松影不停打電話,可是梁松影就是不接。

半個小時聯系不上人,魏監制甩手離開,錄歌的事不了了之。

陳醒給宋禮去了一個電話,問他晏望霄有沒有空,如果見到Lan,讓他回覆一下電話。宋禮不禁問:“二少在做一個專訪,大概五點結束。Lan他怎麽了?”

陳醒嘆一口氣,“不提了,總之見到他一定要告訴我,麻煩你了。”

宋禮說:“沒事,舉手之勞。”

宋禮不知陳醒知不知道去年梁松影失蹤的事,擔心又被人綁了去,在場外著急得不行,頻頻向場上的晏望霄看去。

主持人問他:“二少有過數不清的情人,你的最愛是誰?”

晏望霄想了想,“梁松影吧。”

主持人笑,“是不是因為他是現任,才這麽回答?太狡猾不行哦,這個節目一定要實話實說的。”

晏望霄說:“是實話。”

主持人:“你喜歡過這麽多人,都說是真心喜歡過。那麽,別人說你花心,風流,不可靠,你覺得自己是這樣嗎?”

晏望霄說:“博愛是一種錯嗎?喜歡一個人的時候,我很專一。我並不覺得自己花心。但也許,我沒什麽包容的寬大胸懷,斤斤計較,容不得小小瑕疵。”

訪談結束後,晏望霄對從觀眾席湧上來求簽名的粉絲一一謝絕,跟著宋禮離場,一出了錄播室,宋禮說:“二少,陳醒打電話來,說Lan不見了,聯系不上。”

晏望霄眼神一凝,“我走的時候,他還在家裏。打電話打不通嗎?”他拿出手機,聽見宋禮說:“打過無數次,沒人接。”

晏望霄連續撥了梁松影好幾個電話,全是無人接聽,說明梁松影的手機開著機、有電、有信號。他又打回家裏的座機,仍然是打不通。最後他打給周貝,讓他幫忙找梁松影出來,又打給梁松影的那些朋友。結果,大家都沒見過他。

晏望霄和宋禮分開後,直接開車回家。

家中無人,他四處查看,沒發現可疑的地方。他趁梁松影睡覺時寫的紙條被收進了抽屜裏,屋子裏沒少什麽東西,衣帽間的衣服也掛得滿滿的。

他顧不上吃晚飯,離開公寓後,駕車去了郊外的別墅。別墅沒有人來過的痕跡,他又去了梁松影以前的公寓,樓下以前常常幫梁松影拿快遞外賣上門的老大爺說好久沒看見小梁回來了。

周貝那裏來消息,查到梁松影在機場出現過,買了一張機票,目的地是法國。

晏望霄這才停止盲頭蒼蠅一樣到處亂找的行為,一回到公寓,去翻找梁松影放證件的盒子。果然,梁松影的身份證、護照不在了。他莫名松了一口氣。

陳醒在宋禮的逼問下,說出下午在錄音室的事,讓他們別太擔心,Lan只是心情差,不想見人,過不了幾天就又生龍活虎一樣笑嘻嘻出現了,他是一個樂觀積極的人。

宋禮把陳醒的話轉告晏望霄。

晏望霄在公寓等了整夜,梁松影還是沒回來,他失眠了。

次日打電話給梁松影的舅舅李文海,對方竟直接掛機。他放下電話,想想也是,李文海在娛樂圈多消息靈通的人,那晚他跟倫守誠的事可能早傳到他耳中了。

晏望霄抱著梁松影過幾天就回來了的想法,仍然每天去趕通告,拍新戲。

再聽到梁松影的消息,不過才過了三天,消息是從微博開始以地震一樣的形勢傳遍全國。6月13日淩晨1點43分,梁松影在微博上發布了一條動態。

“最近感到力不從心,我考慮了一段時間,決定暫時退出樂壇。與啟星的合約問題將全權委托經紀人陳醒為我處理,謝謝陳醒,謝謝各位歌迷朋友以往對我支持。”

一群夜貓子網友迅速轉發,並@陳醒出來證實,下面一堆問什麽時候覆出,是一個月後,還是一年,兩年。

等到白天早上,已經有網友針對梁松影的微博作出各種猜測,將他的近況,比如和晏望霄關系冷熱演變、演唱水平下滑、作曲靈感枯竭、地位受到其他歌手威脅等等,用一個長微博整理在一起,來解釋他突然的退圈。這件事受到廣泛關註後,有人開小號爆料前幾天發生在啟星錄音室的事,聲稱梁松影唱不好老走音被監制罵得狗血淋頭,離開後再沒有回來,恐怕是和監制起了嫌惡。

晏望霄震驚了。

立刻打電話給梁松影,這時的通話狀態變成了機器女聲“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請稍後再撥。”不得已,打給陳醒,結果占線,陳醒的電話大約是被打爆了。

他直接去了啟星,找到總經理要梁松影的合同。

容總說:“陳醒拿著梁松影的授權信來過了,我們拖了時間沒給他馬上辦。”他的語氣奇怪,“這份合同我和法務看過,當初是您盯著他擬的合同,每款條約幾乎都是對梁松影有利無害,就算違約,也不需賠付,條款寫得清清楚楚,所以按法律,我們應該給陳醒辦理。不過,梁松影的新專輯已經錄了五首歌,我們約了明天,和陳醒洽談這個專輯的處理辦法。”

晏望霄想起來,當初他愛梁松影甚深,迷戀得無法自拔,把啟星的合同樣板改得面目全非逼晏立霄同意,像捧自家人一樣不計回報。他十分抵觸梁松影退出樂壇離開舞臺不再唱歌這件事,問:“有什麽辦法可以不解約。”

容總說:“和梁松影本人協商,也許是一個辦法。”

晏望霄離開了。

他每天回公寓等梁松影回來,第一個星期過去,梁松影沒回來。第二個星期,他像在做夢,屋子仍保留著梁松影離開時的樣貌,什麽都沒少,憑空少了個人。他每晚在主臥睡覺,轉輾反側頻頻失眠,他發誓,如果梁松影哪天回來了,一定要先臭罵他一頓,再承諾他不會再讓他一個人苦苦等他回家。

這麽一等,便又是一個星期過去。

晏望霄從宋禮手上拿到梁松影的最後一張新專輯。裏頭有四首新歌,報道中提及的第五首因為錄音沒完成就沒收進去,除這四首,唱片監制把梁松影上一個專輯中較為優秀火爆的歌放進去,唱片以主打歌《再見晴天》命名。

他用梁松影留在臥室的音響設備,把這張唱片循環播放了整晚。

仔細一聽,可以聽得出梁松影的聲音狀態的確下滑得厲害,不僅不太穩,還有些沙啞。與Side 2 去年錄的六首歌相比,讓人不忍聽下去。喝酒喝太多,把嗓子喝壞了,蕭廷竟然沒有約束好他。

梁松影與國內失聯,很快過去了三個月。

宋禮發現晏望霄越來越沈默寡言。他知道他在等Lan回來。聽聞他和Lan分手,男男女女對他趨之若鶩,都被他打發掉,始終停留在空窗期。這是宋禮記憶中晏望霄最長的一段空窗期。

那個代替梁松影的情人尚未出現,一天晚上,宋禮被告知晏望霄強闖飛兒酒吧,不僅喝得爛醉,還大發酒瘋,揪住蕭廷要打架。他急急忙忙趕去善後,酒吧裏杯盤桌椅狼藉,舞臺空蕩、音樂聲無,所有人聚成一個圈看熱鬧。

那個圈在移動。

宋禮擠進去,看見晏望霄和蕭廷扭打在一起,不分勝負。他的二少人醉力氣更大,“這次你又把他藏哪裏去了?你說不說?”

蕭廷的眼神顯然對他很是厭惡,緊閉著口,只手腳往來,似在發洩,也似在為誰出氣。

“怎麽不拉架?”宋禮問了一句,小心靠近。

身後有人拉住他,是趙節,“他們兩個人都憋著股氣,讓他們打,打累了就消停了,不然憋出毛病。”宋禮哪管他這奇怪謬論,那拳頭可是實打實打在肉上,甩開他的手進入包圍圈分開兩個人。

難免誤傷無辜,宋禮被碰了幾下,晏望霄醉了沒察覺,蕭廷清醒的,漸漸收了氣勢,然後其他人也上來幫忙分開兩個當事人,各自冷靜。宋禮扶著晏望霄,對蕭廷說:“對不起,改日再賠罪,我先把二少送回去了。”

蕭廷朝他擺手,示意他們走。

晏望霄以為他擺手的意思是擺架勢再來過,雖然被宋禮扣住手,右腳不甘地朝蕭廷那邊蹬了幾下,被宋禮拖走。

晏望霄在車後座說胡話。

一會兒是“宋禮你知道嗎?他在報覆我。我說他離不開我,他就用行動離開我,一聲不吭,不提分手,好像還愛著我一樣,讓我一直等他,一直喜歡他,不去結交新歡。他太狠了,他肯定記得答應過我永不離棄我的話,可他偏偏選擇了離開。我傷害了他,他也要讓我嘗嘗這被傷害的滋味,公平,公平。”

一會兒是“他人真好,即使親眼看見我出軌,清楚明白我嫌惡他臟,還深深愛著我,不罵我,不打我,不提分手,分手這兩個字提了就覆水難收了。我和他沒結束。可是他什麽時候回來?宋禮,你知道他什麽時候回來嗎?”

……

下車回公寓的路上,晏望霄腳步不穩,一直扯著宋禮的手臂,“查,去把梁松影找出來。”

宋禮對他說:“他在國外,人海茫茫,他不主動現身,哪能找得著。說不定他已經不在法國,從法國飛去了不知哪個國家,我怎麽能知道呢?”

打開公寓的門,躺在床上,晏望霄就忽然安靜了。

他把手臂橫放在眼睛上。

宋禮以為他在哭。

其實不是。

他微微下垂的嘴角弧度,印滿了深深的無力感。

宋禮印象中的二少總是無往不利,懷著一股沖勁去闖,不管在演戲上,還是唱歌上,他可以通過認真努力,做得越來越好。他從沒見過二少這樣的束手無策。

大鬧一場的晏望霄,似乎把一切心中郁結都發洩出去,在圈子裏又開始活躍起來。宋禮這些年眼見他情人一個接一個人來,一個接一個走,送走梁松影後,迎來了倫守誠。

現在眾人皆知,曾經被高調出櫃的晏、梁二人,當初在金葉頒獎典禮現場信誓旦旦維護著對方,如今已散落天涯,在各一方,其中晏望霄已迅速尋覓到新的愛侶,並肩出席各類活動。倫守誠是個新人,卻有著俊朗的外表、陽光斯文的性格,在晏望霄和公司的資源宣傳帶動下,成為一粒冉冉金星。

即使與相愛的人分離,生活仍在靜靜延續,時間從來不為誰人何物停留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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